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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字适好能满足诗人抒发这种情绪，这其中既有借前人典故浇一己之愁，如"休问梁园旧宾客，茂陵秋雨病相如"（《寄令狐郎中》）、"高楼风雨感斯文，短翼差池不及群。刻意伤春复伤别，人间惟有杜司勋"（《杜司勋（牧）》），除此之外，更多的是面对现实的风雨寄托自己的身世之叹：

　　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心断新丰酒，销愁又几千。（《风雨》）

　　浪笑榴花不及春，先期零落更悉人。玉盘迸泪伤心数，锦瑟惊弦破梦频。万里重阴非旧圊，一年生意属流尘。前溪舞罢君回顾，并觉今朝粉态新。（《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二首》其二）

　　远书归梦两悠悠，只有空床敌素秋。阶下青苔与红树，雨中寥落月中愁。（《端居》）

　　《风雨》中的积年之漂泊，《端居》之寥落，无不透漏出李商隐在现实中的挫败之感。其中《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二首》写于李商隐应博学宏词科不第回幕府时，清人冯浩注云："借牡丹写照也"，虽诗中未出现牡丹，但诗人的命运无疑和这牡丹一样，令人扼腕叹息；《风雨》中诗人以酒"销愁又几千"；《端居》中的"青苔"、"红树"色彩艳丽，但也敌不过"雨中寥落月中愁"的冷色调，一倍其哀。

　　二、李商隐"记雨诗"的艺术特色

　　（一）幻真相间

　　与盛唐诗人偏爱游历名山大川，描写外部景色的壮美不同，李商隐诗歌往往走向内心，进而与现实的遭遇之间发生种种联系，在幻真之间徘徊，这种联系往往使李商隐诗歌读来有多重层次之感。

　　比如这首脍炙人口的《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前两句是"巴山夜雨"的眼前之景，而后两句则跳过现实情境，幻想未来共话"巴山夜雨"的想象之景，看起来很普通，但却联系了两个时空，现在与未来通过"巴山夜雨"交织在一起，遂成经典之作。

　　又如《七月二十八日夜与王郑二秀才听雨后梦作》在这首记梦诗中，"雨"字包括标题一共出现四次。李商隐从现实的"听雨"过渡到梦中的"潇湘雨"、"雨打湘灵五十弦"，而后又"低迷不已断还连"，最后又回到现实中的"平阶雨"来。清人冯浩评价说："假梦境之变幻，喻身世之遭逢也"。[2]从现实到入梦再回到现实，"觉来正是平阶雨"，梦中的幻想终究归为空想，而身世之痛却不能忘怀，这是诗人超脱现实，对梦境追求的原因。

　　值得注意的是，李商隐描写这些幻真之间的记雨诗往往与梦境纠结在一起，上述《七月二十八日夜与王郑二秀才听雨后梦作》即是如此，又如：

　　白石岩扉碧藓滋，上清沦谪得归迟。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玉郎会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重过圣女祠》）

　　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春雨》）

　　这两首诗可谓是李商隐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一联描写春雨飘落在瓦片上，如梦如幻，灵风始终吹不起旗子，诚如王若虚《滹南诗话》引萧闲语云："盖雨之至细若有若无者，谓之梦"。可见"雨"与"梦"之间也有相同之处。"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描写诗人与相恋的人之间"红楼隔雨"，是为"真"，而后诗人只能独自归去，"残宵犹得梦依稀"，是为"幻"。"雨"的"隔"，"梦"的"不隔"，似乎又把"梦"与"雨"牵连到一起。这两首诗所表达"幻"与"真"之难辨，"雨"与"梦"之交融，可谓是纠缠难分。

　　（二）白描、雕镂并存

　　一般认为李商隐的诗歌语言艳丽，境界迷离，意旨渊博，比如钱谦益在《注李义山诗集序》认为："以其（李商隐）使事奥博，属辞瑰谲，捃摭群籍，疏通诠释"[3]，如《燕台四首》描写四季的风物，是李商隐学长吉体的代表，其中《夏》之"绫扇唤风阊阖天，轻帷翠幕波渊旋"、"直教银汉堕怀中，未遣星妃镇来去"把夏天的特征表露无疑，使"夏之泄近乎忆"在"前阁雨帘愁不卷"中熠熠生姿。正如何焯在《义门读书记》评价李诗："顿挫曲折，有声有色，有情有味"。

　　李商隐除了"使事奥博，属辞瑰谲"外，也有其清新雅丽的一面。胡震亨《唐音统签》引杨慎说："世人但称义山巧丽，俗学只见其皮肤耳，高情远意，皆不识也。"如《细雨成咏献尚书河东公》：

　　洒砌听来响，卷帘看已迷。江间风暂定，云外日应西。稍稍落蝶粉，班班融燕泥。飐萍初过沼，重柳更缘堤。必拟和残漏，宁无晦暝鼙。半将花漠漠，全共草萋萋。猿别方长啸，乌惊始独栖。府公能八咏，聊且续新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