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鸟鸣(2)
时间:2014-03-22 14:03 文章来源:http://www.lunwenbuluo.com 作者:马小宁 点击次数:
众多文人为杜鹃啼血和那声声“不如归去”动情,想来甚是可笑。在我看来,杜宇虽自立为王号称望帝,但他与宰相稚气私通,不得已让位于宰相,造成了自己出奔并隐居山中的境遇,从帝王角度看,这也算得上一场悲剧了,但在平民百姓眼中恐怕只是一个偷情悲剧而已。这种杜鹃形象恐怕还是文人们纠结于“爱江山还是爱美人”的是非判断,纠结于选择象征权势与荣华富贵的官位名位还是选择真实的人情人性的表现。这种假托于“帝魂”而实为文人心灵深处痛苦挣扎的哀怨之声,因与普通百姓生活相距甚远而不能深入他们的心灵,唯有文人自己知晓。幼时的我就不曾知道杜鹃还是什么“帝魂”所化的怨鸟,只知乡间凄惨叫着“哥哥等我”的声音是一种真真切切的人间哀鸣。
鸮哭
鸮,雅称鸺鹠,俗称猫头鹰。我兴趣俗,故喜唤猫头鹰,而不喜唤鸺鹠之名。单看它的脑袋和眼睛,你真会把它当作一只猫的,但它的翅膀及尾巴又与山鹰难辨难分。猫头鹰还有一个古怪的特征:白日视觉不敏,夜间却明察秋毫,连跳蚤头虱都能抓到。
“猫头鹰叫,必将死人”。山里人认为它叫的时候是在喊“快哭,快哭”,或“挖窟,挖窟”。居在乡间时,每闻此鸟鸣叫我的心里便发怵,唯恐有灾难降临自己或乡邻头上,村人亡故,会立刻想到此前某日于某山头听见过猫头鹰的声音。有时尚未及往这方面去想,已有人先道了个明白。
把猫头鹰的语言摹拟得如此恐怖,并非乡人独创,周作人在《关于禽言》中说,“《越谚》所举十条除鸠燕外,唯姑恶鸟之如恶、猫头鹰之掘洼系常闻的禽言。”国外亦有许多相似说法,譬如英国著名戏剧家莎士比亚在《爱的徒劳》一剧中,把它拟为“哆喂——哆呵!”日本矢野蜂人则拟为“噢、噢、噢、噢,天何生我呵!”并说它“好像把人之将死的声音永远固化了一样。”对猫头鹰语言的诠释,缘何在不同国度竟有如此惊人的一致?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人类的一个普遍弊习,即把与自己声音相近的生命当作怪物,似乎自己有的“别人”就不该有。恐惧的语言必出于恐惧的心灵,按照人类的经验来判断鸟类,猫头鹰如何不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凶鸟呢?古人认为它是难产死去的婴儿所化,“好食人爪甲”,“好与婴儿作祟”。民间许多地方都有不许把婴孩的衣服放在檐外过夜的习俗,唯恐被这怪物抓去了“魂气”,或被它滴上血而成为日后“收魂”的标记。儿时,我们几个弟妹每至傍晚,祖母或母亲便催:“把你们晒在外面的衣服收进屋来。”
猫头鹰既已成为凶鸟,它还能与人共天么?《太平广记》云:“五月五日作枭羹,以赐百官,以其恶鸟,故以五日食之。”“古者重鸮灸及枭羹,盖欲灭其族类也”。这里记载的都是猫头鹰遭杀戳的事实。其实猫头鹰不属凶鸟之列,现代生物学家证实它是一种益鸟,作为山鼠的天敌,一只猫头鹰每年通过捕鼠可减少1000公斤粮食的损失。猫头鹰之“凶”,无非是它的声音难听了点,可正是难听的声音招惹了捕杀之祸,这与斑鸠当初的悲剧有些类似,斑鸠因鸣“家家叫化”而遭捕杀,改鸣“家家好”方得安生,可与斑鸠相比,猫头鹰显得有些顽固,它始终不愿意改变自己的声音。
望着树杈上的猫头鹰,我想它大概也是一种既聪明又很有个性的生命,它或许还懂得,只有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叫,才能叫得真实自然,才能保持一种生命的本色,任何的误解和偏见都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责任编辑柳小霞】
【作者简介】马小宁,某军工企业政宣干部,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多家报纸特约通讯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