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4-03-25 15:10 文章来源:http://www.lunwenbuluo.com 作者:武存中 点击次数:
3
这种情况没有维持多久,也不用维持多久,人们就很清楚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了。申括也毫不避讳地与李虹亲近。中午常常是申括把饭打好,然后去叫李虹过来吃饭,有时候人们故意地问,申工,还不把李子叫来?然后大声地喊:李子!李子!申工叫你啦!也有时候喊:红线女!红线女!到点啦!李虹就神情自若地过来,说,来啦。落落大方地坐下与申括一起吃饭。吃完饭就开始打牌,打百分的,一直打到下午上班的时候。有时候他们故意问她,李子,趁早到我们办公室来算啦。李虹则说,怎么不行,这里又有吃的,又有喝的,吃完饭还打牌。我真愿意到你们办公室来。申括这时只是笑笑。
从那以后申括时不时地给李虹买来各种食品,有时买上一大筐苹果,轻轻地对李虹说,一天吃一个苹果,我让你永远像苹果一样好看。有时买上好几斤葡萄,而且洗得干干净净,送给她时,说,葡萄,不用洗了。有时给李虹带来许多牛奶,特意吩咐,一天一包。李虹也毫不客气地接受下来。有时李虹把申括的早餐拿去吃了,问他,我吃了你的,你吃什么?申括说,别管了。其实,常常是申括因此饿一上午。
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天下着毛毛细雨,申括没有看见李虹来上班,申括也不知道她究竟怎么着了。他在下车间的时候,与李虹同车的一个纺织女工告诉他:红线女的孩子病了,发高烧,她转悠了好半天没有找到你,想告诉你,别等她了。申括听后,在车间里急匆匆地转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他谁也没有说,推着自行车,朝以前送她回家的路上去了。
李虹发现他时,他已经站在她的家门口好长时间了,手里拿着一些药,眼睛四处张望,他不知道李虹住在哪个房间,觉得又不能询问别人,只好耐心地等候。李虹一看见是他,心头一热,马上跑过来,笑嘻嘻地问他,你怎么来啦?申括说,我听说你孩子病了,他又不在家,怕你着急。说着把一包药粉递给她,这是羚羊角粉,治儿童高烧不退。又递给她一百元钱,说,给孩子治病要紧。说着推着自行车走了。李虹看着申括在雨中渐渐消失的身影,胸脯一起一落的,眼圈慢慢地泛起了红色。
第二天,李虹对申括说,我看见你冒着雨的样子,心里非常激动,你怎么转脸就走了呢?申括说,我怕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李虹说,哦。我真急得不行了,离开孩子吧,他一个人不行,不离开吧,附近的小诊所没有什么好药,亏了你给我买了羚羊角粉,孩子一吃下去,烧马上就退了。真管事。申括说,这个我有经验。李虹说,真是,真是。谢谢你。然后向申括一使眼色。申括说,这有什么?好吧。
下班的时候,他按照李虹的眼色,像往常一样在路口等候她。她来了之后,两个人又一起走。来到那个玉米地的地头上,李虹停住不走了,说,那边有个小树林,咱们去那里吧。申括跟着她拐向小树林,在那片树林里,找了一个可以坐下的地方,申括刚刚坐下,李虹马上就依偎在了申括的怀里,两个人热切地吻了起来。两个人的手,互相伸进了对方的身上乱摸。
也不知他们吻了多长时间,李虹眼里含着热泪,说,每次看见你来接我,我就心里非常激动。申括说,我也是。李虹说,昨天他打电话来了,我告诉他孩子病了,我也没有多少钱了,这个月车间扣了我好几十块。他说,他在深圳很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回来,深圳离咱们这里太远了,来回飞机票他也买不起,让我自己想想办法。我有什么办法?要不是你给了我那一百块钱,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申括说,别这么说。李虹说,真的。说着说着,李虹低声问,我的奶子小吗?申括说,小,又小、又软、又圆。李虹拿着申括的手,往自己的另一个奶子上按,再摸摸这个。申括说,我想吃。李虹毫不犹豫地解开乳罩,把申括的头按在她的另一个奶子上,吃吧吃吧吃吧。申括闭上眼睛沉醉在她的身上,像个孩子一样。李虹也感到无比的幸福。一股巨大而温暖的涌流荡涤在他们俩的心头。
渐渐地他们都醉了,李虹乜斜着美丽的眼睛说,你……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要你。
李虹撩开自己的裙子,拽着白色的裤头,骑在了申括身上……
无声的洪流,无声的涌动,像一只船把他们载到很远很远,又像一阵风把他们吹到天上,像一朵云飘来飘去……
李虹好像是哭了,而申括也有些呜咽,李虹告诉他,和你有这种感觉,和他没有。申括却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李虹说,不,不,你不要这么说。有这么好一次我就满足了,真的,没有遗憾了。申括说,真对不起你,我不能娶你,不能娶你,因为她得了癌症。你恨我吗?李虹说,不,我不恨你。你是个善良的人。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可是我多么想得到你呀!
李虹的眼泪滴落在申括的脸上。申括用嘴把李虹的眼泪吸干。而李虹仍然喃喃地说,我多么想得到你呀,我多么想得到你呀。
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两个人慢慢地恢复过来,他们相互拥抱着起来,整理好各自的衣服,从树林里走出来,又上了大路。
路上,李虹仍然在喃喃地说,我多么想得到你呀,我一定会得到你,一定会得到你,一定会。
4
大概有半年的时间,一直这样。
一天,李虹问申括说:这几天这么冷,你怎么没有穿厚毛衣啊?申括说,我走得急,来不及找。李虹说,我心疼你,怕你冻着,要不我给你打一件毛衣吧?申括迟疑了一下,说,可是……那个……怎么……李虹说,你看你,什么怎么?申括说,我是说,那个……我怎么穿呀?纫进头去就穿呗。李虹笑了,她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申括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那个意思。算啦,我给你打个毛衣,可是不能催我,我得先给儿子打,然后你,时间可能长一些。申括脸红红的,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但是,突然有一天,红线女李虹对申括说,他回来了,以后你不要再送我、接我了。我害怕他知道了。申括说,是,是。
于是,申括停止了这种疲于奔命的状态。
但办公室里的人,并没有结束背后的议论。李虹也渐渐地不来他办公室吃饭了,可能出于习惯,每当吃饭的时候,人们还是大喊一声:红线女,过来吃饭呀,或者:红线女,过来打牌呀。申括的脸上毫无表情,而人们终于有了一种胜利的笑容。
终于有一天,申括的妻子来到了厂里,哭闹了一场。那是一个又高又瘦的女人,脸上有着黄斑,非要找红线女算账,幸亏那一天李虹躲出去了,否则人们将要看一出非常热闹的大戏,为了消除恶劣影响——申括妻子哭闹一场,引起了生产停顿,造成了生产上的损失。厂长大义灭亲,给了申括一个处分:将申括下放到了设备维修组当了一名维修工人,结束了申括的管理生涯。
申括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了。
但有一天,突然在申括去上班的路上,被一群人围住,一个留着光头的家伙问他,你是申括吗,申括说,我是申括,找我什么事儿?光头说,是就好,话未说完,一个拳头迎面打了过来,其他几个一拥而上,把申括从自行车上拽了下来,申括身子一趔趄,歪倒在地上,他们一阵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把申括痛打了一顿,打得申括遍体鳞伤。他嘴上流着血,一瘸一拐地来上班。有人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儿?申括摇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5
没多久,申括得了一种病,病的名字叫“梅核气”,据说是一种神经官能症,老是觉得喉咙里有东西堵在里面,咳嗽不停。他老婆也不管他,他自己去医院,打了中药,自己熬煎,他仍然坚持着去上班,但繁重的体力劳动,是申括从来没有经受过的。加上他被打得那么厉害,申括终于有一天昏倒在地上。
维修组的人七手八脚地把他送进了医院,经过诊断,申括得了高血压、神经衰弱、胆结石,等等,等等。不得不住了院。
没有人在护理他,他老婆不来,他亲属觉得丢人,也不来,浑身插满了管子的申括,如今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医院里。
这一天,一个女人走进了重症监护室,她就是红线女李虹。李虹哭得两眼通红,面对着毫无知觉的申括,李虹泪眼婆娑。
她强压悲痛,说,申括,你醒醒呀,你醒醒呀。可申括没有丝毫回应,仍然静静地躺在床上。
突然她看见申括眼睛眨了一下,李虹高兴非常,马上凑上前去,问他,你醒了?申括努力地睁开眼睛,看见是她,笑了笑,说,你来啦?红线女李虹点点头,说,来啦。又说,你把人吓死了!我以为你要死了呢!申括说,哪能呢,我还没有亲够你呢!于是,红线女李虹把他扶起来,申括则把满身的管子“腾、腾”地拔下来,扔在一边,把脚伸下来,穿上鞋,就要往外走,李虹急忙拦住他,说,你还没有换下医院里的衣服呢!申括说,对!对!我怎么这么糊涂啊,赶快换,别让护士看见,看见我就逃不了啦。李虹帮助他穿上他平时穿的衣服,两个人像逃犯一样跑出了医院。
在医院门口,李虹打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儿?情急之下,李虹说,往西,往西开就是,到哪儿我告诉你。出租车马上飞奔起来,申括和李虹开到了他们相聚的地方,李虹说,停下,停下,到地方啦。付了钱,李虹把申括扶下车,依然钻进了那片小树林,也就是他们上次做爱的地方,他们甚至来不及宽衣解带,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亲吻起来。亲吻之后,又开始做爱,随着动作的加大,红线女李虹说,我这不又得到了你啦?申括也沉浸在爱河之中,说,不说话,不说话,他们俩紧紧地抱在一起,什么语言也没有,都闭着眼睛,他们醉了。
喂,醒醒,你怎么在这里睡了?真是的,这是什么地方!
李虹揉揉眼,尴尬地笑笑,离开了医院。
6
与遗体告别仪式是在济南市东郊一个火化场进行的,没有几个人参加,申括的老婆有病,根本不能参加,他的亲朋好友也没有几个,他的独生女一个人捧着申括的遗像,而她的脸上也没有特别悲痛的神色。
只有李虹在哭。
李虹是自己打了个的,去的火化场。没有随厂里派的大客车。在申括的同事们绕着申括的遗体举行告别仪式的时候,进入了仪式厅的同事们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但李虹根本不管这些,她泪流满面,几乎哭得昏死过去,过来两个火化场的工作人员把她扶起来,架到了大厅外面,李虹蹲在地上,披头散发,孤零零地发呆。
随后,申括的女儿选了骨灰盒,一个黑色的骨灰盒,他的女儿把父亲的照片插到骨灰盒前面的小方框内,然后把带来的花圈烧掉,向来帮忙的叔叔磕头,人们都散去了,只有三四个人陪同申括的女儿等待火化之后的安葬,去了荆山公墓的墓地。
到了墓地,申括的女儿捧着那个黑色的骨灰盒,听从着这几个叔叔们的指挥,把黑色的盒子放入墓穴之内,盖上水泥盖板,墓地的工作人员把水泥板封好。按照吩咐,对人们磕头致谢,又把火纸烧了一些,之后,人们又一次散去。等到人们渐渐走远的时候,谁也没有发现李虹尾随在后面,离他们足有三四十米远的距离。
7
她的丈夫与她离了婚,几乎把所有的财产变卖一空,只给红线女李虹留下了一所被称为“鸽子笼”的不足二十平方的房子,去了不知什么地方,从此没有了音信。
不久,纺织厂也宣告破产,令人欣慰的是,厂里为红线女李虹办了因病提前退休,精神卫生医院为她写了诊断证明。顺顺利利地拿到了退休金。
她的儿子因为成绩不错,考上了大学,去了很远的一所学校,家里只剩下了李虹一个人。
人们见到她的时候,她总是在打毛衣,打一件红色的毛衣,从早到晚,坐在家门口。不过只要是打好了,她就随之拆开,重新绕成线球,又开始没完没了地打,一遍又一遍,好像总也打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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