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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永词按照谢桃坊先生的分类，有四种：故乡之词、京华之词、羁旅之词、宦游之词①。柳永词给我们的印象一般来说是关于歌妓生活的流俗之词，“流俗人尤喜道之”，以致“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我们对柳词的研究基本上囿于一个较为固定的说法，即内容上，主要为“妓情”，风格上基本在“雅”与“俗”之间的讨论。京华之词和羁旅之词其实是柳永词的主体，这跟他的人生经历有很大的关系，歌妓只是他情感的接触者和表达的载体，更多的情感体验和感受终究是他自己的。柳永是开一代词风的宋词大家，对宋词的发展作出了许多创造性的贡献，在词史上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但历来对他的评价却没有他的贡献那么高，所谓“九品论人，《七略》裁士”、“每观其文，想其人德②”，受这种传统文学评论的影响，历来对柳永的评价不是很高③，这些质疑无疑是对柳永好在花间柳巷中行走有关，在一些词话词评中尤为明显，而且在宋元明清话本传奇中更是把这种轶事夸张化，使我们对柳永其人其事更难于看到真实的一面，脱离这些话本小说的传闻，笔者试以柳永的羁旅词来看柳永独特的情感体验。

　　一、秋、歌妓及关系

　　蔡嵩云《柯亭词论》中说：“柳词胜处，在气骨，不在字面。其写景处，远胜其抒情处。而章法大开大阖。为后起清真、梦窗诸家所取法，信为创调名家。如《卜算子慢》……写羁旅行役中秋景，均穷极工巧。④”柳永词中秋的意向特别多⑤，也只有借秋才能表达他内心深处的情感。“休将俗理薄屯田，能写悲秋兴象妍。

　　不减唐人高处在，潇潇暮雨洒江天。”⑥，我们读柳永词可以知道，他的“秋”很多是抒发悲情的，抒发无奈，抒发一种离情别绪与相思之情。如《甘草子》两首词：

　　（一）秋暮。乱洒衰荷，颗颗真珠雨。雨过月华生，冷彻鸳鸯浦。池上凭阑愁无侣。奈此个、单栖情绪。却傍金笼共鹦鹉。念粉郎言语。

　　（二）秋尽。叶翦红绡，砌菊遗金粉。雁字一行来，还有边庭信。飘散露华清风紧。动翠幕、晓寒犹嫩。中酒残妆慵整顿。聚两眉离恨。

　　“池上凭阑愁无侣。奈此个、单栖情绪”、“聚两眉离恨”两句可以看出，孤独寂寞、离愁别恨萦绕心头无法排挤，在柳永的羁旅生涯中，烟花巷中的歌妓是他主要的交往对象，这些歌妓当中不乏一些有才的女子，对柳永也产生了影响，在外行走的柳永特别同情那些女子，在词中以她们的遭遇，以她们的口吻来诉说着各种情绪，为她们鸣不平，而对于柳永自己说又何尝不是呢？从柳永的词集里可以看到与其相好的歌妓有秀香、英英、瑶卿、心娘、佳娘、酥娘等，而最亲密的是虫虫⑦，这些歌妓与柳永的关系非同一般，从很多被评为“艳词”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出，柳永跟其中某些女子发生过不一般的关系⑧，而对于歌妓们来说这种感情是介于友情和爱情之间的，这其中有三个方面的考虑，第一，柳永出身官宦，却在仕途不顺，命运不济，这跟歌妓们的遭遇产生了共鸣；第二，柳永游于烟花柳巷间，愿意为歌妓们填词，经过柳永的品题和加工的作品，可以提高歌妓们的身价。所以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第三，柳永更多意义上讲是一个倾听者，他倾听她们的情感经历和遭遇，论文发表把这些材料创作成词供她们吟唱，她们对他是一种信任的态度，有些女子也是反传统的⑨。在柳永看来这些在别人眼里违反礼教和封建道德秩序的女子才是追求新生活和自由的人，所以柳永开创的羁旅行役词风才会影响了那么多后继的词人⑩。

　　二、游踪与羁旅词

　　由于柳永在《宋史》中无传，我们只能根据一些笔记、地方志等材料来了解部分的柳永生平和游踪，柳永出生官宦世家，自五代时期柳永的五世祖官职就很高，到柳永的父亲柳宜辗转山东等地，柳永少年时曾在汴京呆过很长一段时间，柳永一生行迹遍布大江南北，据考，他在福建（故乡）、江苏、浙江、湖北、河南（汴京）、陕西（关中）等地游历B11，说是游历，其实是辗转各地的无奈之举，由于仕途受阻，对于一个士子来说是悲惨和压抑的，柳永又是因其作词而触怒皇帝，这对于一个精于音乐喜欢填词的词人来说是残酷的。宋人严有翼说：“柳之乐章，人多称之，然大概非羁旅穷愁之词，则闺门淫媒之语。”（《菩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九引），这评价虽是贬低之意，但也可得知柳永羁旅词一个特点就是“愁”。柳永的“愁”往往带有些许的悲秋特点，如《尾犯·夜雨滴空阶》：

　　夜雨滴空阶，孤馆梦回，情绪萧索。一片闲愁，想丹青难貌。秋渐老、蛩声正苦，夜将阑、灯花旋落。最无端处，总把良宵，只恁孤眠却。佳人应怪我，别后寡信轻诺。记得当初，剪香云为约。甚时向、幽闺深处，按新词、流霞共酌？再同欢笑，肯把金玉珠珍博。

　　这首词是离开汴京之后，词人怀念青楼歌妓之作，上片写萧索的秋景，跟词人的内心是同样的，“空”、“孤”等字表现出词人的孤独与悲凉，下片抒情，有一点值得我们注意就是柳永不同于五代词及传统的男女情爱的表达，“佳人应怪我，别后寡信轻诺”，对待青楼歌姬的态度是自责的，而且是直抒胸臆的表达内心的感受，这在柳永的词中很常见，而且是以自己的口吻诉说，完全的尊重出身卑贱的女性B12，而且在众多羁旅词当中柳永更多的是相思和不舍以及对过去生活的怀念，这种情感体验源于他自己对仕途不顺的烦闷。在相思与不舍中，柳永羁旅词中所表现的“对女性的追忆”，从一开始就具有寄托其它心情的符号化的意味B13。如：

　　假使重相见，还得似，旧时么？（《鹤冲天》）

　　又争似从前，淡淡相看，免恁牵系。（《慢卷袖》）

　　纵再会，只恐恩情，难似旧时。（《驻马听》）

　　密凭归雁寄芳音，恐冷落，旧时心。（《燕归梁》

　　已是断弦犹续，覆水难收……漫悔懊，此事何时坏了。（《八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