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4-02-20 10:20 文章来源:http://www.lunwenbuluo.com 作者:孔昊天 点击次数:
唐代文坛对曹植的接受基本上出于对其才华的认同,以及对其慷慨豪迈之情的赞赏。李白、杜甫等诗人皆曾表示过对曹植及其作品的接受态度。不同的是,在接受方式上,六朝读者的接受更多体现在对曹植作品的模拟上,而唐代诗人则通过吟咏曹作及与曹植有关的史事来间接表示对曹植及其作品的接受态度。杜甫云:“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赋料杨雄敌,诗看子建亲。”[25]“文章曹植波澜阔,服食刘安德业尊。”[26]李商隐既认同曹植才华,又对其命运颇有些嗟叹:“君王不得为天子,半为当时赋洛神。”[27]此时的曹植已经成为人们心中唐前诗歌的最佳代表。
宋代读者对曹植的接受态度较之从前有些回落,但总体上仍对曹植的文学成就予以了充分肯定。宋代张戒在反驳苏轼独崇陶诗的观点时,又将曹植推向诗界第一的地位。“子瞻则又专称渊明,且曰‘曹、刘、鲍、谢、李、杜诸子皆不及也,’夫鲍、谢不及则有之,若子建、李、杜之诗,亦何愧于渊明?即渊明之诗,妙在有味耳。而子建诗,微婉之情、洒落之韵、抑扬顿挫之气,固不可以优劣论也。古今诗人推陈王及《古诗》第一,此乃不易之论。[28]”张戒认为曹作以“韵胜”,“韵有不可及者,曹子建是也[29]”。又云:“自汉魏以来,诗妙于子建,成于李、杜,而坏于苏黄。[30]”且说:“韩退之之文,曹子建、杜子美之诗,后世所以莫能及也。”[31]刘克庄、范晞文等人对曹植也有公允的评价。刘克庄:“曹植以盖代之才,他人犹爱之,况于父乎?”[32]而《文选》在宋代甚广的流传,客观上有助于曹植作品的文学传播。
明清时期,曹植及其作品的接受进入平稳阶段,总体上是有褒有贬,而褒多于贬。如徐祯卿有言:“《垓下》之歌,出自流离;《煮豆》之诗,成于草率;命词慷慨,并自奇工。此则深情素气,激而成言,诗之权例也。”[33]但他又认为:“思王《野田黄雀行》,譬如锥出囊中,太索露矣。”[34]这就是对曹植作品的批评意见。对曹植的贬抑主要来自徐祯卿、王世贞、王夫之等少数几人,大多数诗论家还是将曹植与杜甫等人一并加以推崇的。如许学夷《诗源辨体》反驳王世贞道:“子桓……《杂诗》而外,去弟实远。谓子建实逊父兄,岂为定论!”[35]再如胡应麟云:“建安中,三、四、五、六、七言、乐府、文、赋俱工者,独陈思耳。”“古今才人早慧者,多寡大成;大成者,未必早慧。兼斯二者,独魏陈思。……陈思藻丽,绝世无双,揽其四言,实《三百》之遗;参其乐府,皆汉氏之韵。”[36]清代的吴淇虽指出曹植某些不足,同时也将曹植作为《风》《雅》《楚辞》的正宗传人来推崇。他说:“子建之诗,檃括《风》、《雅》,组织屈、宋,洵为一代宗匠,高踞诸子之上。然其浑雄苍老,有时或不及乃父;清莹悲凉,有时或不及乃兄。然不能不推子建为极者,盖有得于诗家之正派的宗也”。[37]丁晏谓:“诗自《三百篇》、《十九首》以来,汉以后正轨颛门,首推子建,洵诗人之冠冕,乐府之津源也。”[38]这是将曹植作为文学史上的正轨颛门来标榜。这是明清两代文学批评界的主流观念。
到了20世纪40年代,郭沫若在《论曹植》一文中对曹植评价说:“认真说,曹子建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一大半是封建意识凑成了他。人们要忠君,故痛恨曹操和曹丕,因而也就集同情于失宠的曹植。但尽管道学先生们要替曹植粉饰,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却认定他是一位才子。而他的诗文对于后人的影响,也已经早成为过去了。”“子建的诗和文都有浓厚的新鲜绮丽之感,这是不能否认的,但他总也显示着一个半成品的面貌。他的作品形式多出于摹仿,而且痕迹异常显露。几乎无篇不摹仿,无句不摹仿,可谓集摹仿之大成。”[39]由此可见,郭沫若对曹植并不十分推崇。考虑到《论曹植》一文的深意是要为曹操翻案,所以“忠君就痛恨曹操和曹丕”云云,就不能视为客观的评析。待文革以后,人们以客观的眼光再来衡量文学史时,曹植的地位又重新回到了他应有的位置。
四、余论
文学史上的建安时代指的是汉魏之际的半个世纪,此时社会剧烈震荡,充满深重苦难。在这几十年中涌现出大批出色的文人作家,如曹氏父子、建安七子等,而曹植便是其中最为出色的一位。当然,文学史不仅是由许多作家及其作品组成的,后人接受也是文学史的重要构成部分。在文学的大背景和既设的情境中,接受者们处于被动接受、被感染的角色,但在接受过程中,不同的接受者有着各自不同的理解和审美需求,为了满足这种要求,他们往往通过“幻想”来满足不能实现的愿望,对文学意义进行新的挖掘和补充,通过“移情”与之产生共鸣,通过“认同”来获得审美的精神愉悦。文学接受活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接受者的性格、阅历和人生观等,整个过程也是由接受者的理解、评判和再创造组成的。也许当创造者创作文学作品时并无意表达出某种意思,传播者在自己的理解基础上赋予其意并进行文学传播,最后接受者在自己的接受上又赋予了其新的生命和意义。所以,曹植的作品在历代接受过程中不断被阐释,其意义内涵不断丰盈,而曹植自身的形象也在接受过程的起起落落中终于为后人所定型,成为一个才高八斗却又充满悲剧色彩的文人。当然,我们及后人会继续对曹植与其作品进行解读,曹植与其作品的内涵还会不断伸衍。这正是文学史的无穷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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