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4-03-25 15:21 文章来源:http://www.lunwenbuluo.com 作者:张峻 点击次数:
还有一次,是社会上一大派的红卫兵,打着批判的名义,来抢“走资派”田间。小于急中生智,与陈虹飞一起,将田间扣在一个大铁锅里,红卫兵搜不到人,愤愤离去,田间逃脱一劫。
因为职责关系,他一向对领导、作家呵护有加,也因此,机关的造反派们,污蔑他是“走资派、黑作家的狗腿子”,威逼他揭发、狠斗“黑帮”。一次,召开省直文艺界批斗梁斌大会时,造反派指定他专题揭批。于是,他罗列了十几页纸的发言稿,在上千人的大会上,“疾言厉色”地喊嚷近半个小时,多是梁斌的日常琐事,譬如,说梁斌解放初期曾收养过小老虎;身上带过蝈蝈笼,正开会时蝈蝈叫了,弄得人们转头乱找……不时引得全场哄笑。散会后,他悄声问我:“咋样?”我会意地微笑:“意图、效果都不错。”他很得意地说:“算你说对了,别看我罗列了那么多条,没一条能定梁斌反党的,连反动都够不上!”
好心眼儿!富有同情心。见不得别人遭罪,是他性格的另一面。还不会掩饰,遇事免不得煎熬自己。对“黑帮”们,他明着也和大伙一起扯着嗓子喊,背地里总说安慰话;见有人挥拳动武,他转过头,不敢看,泪在眼圈转;与本机关对立面群众组织争斗,他这边和同伙们研究斗争策略,转身又去对立面那边透气。头头们批评他,他辩解:“做嘛呀!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在社会上,两大派斗争最激烈时,他同熟人见面聊天,熟人总问他:“听你摆唬半天,我咋听不出你属哪派的呢?”他说:“俺有派,哪派受压俺同情哪派!”熟人批驳他:“你总得讲点是非吧?!”他笑着反问:“你能看出‘是非’来?反正我看不出。”
困顿中,他机关内外乱串;爱打听“小道消息”,谁从北京或外地回来,他第一个去打问;从不爱读书。一次,我想读《红楼梦》,问他借。他说,“我有,机关发的,从没读过。你要借,读到感兴趣处给我掖上,我想读时,一翻就能找到,省事。”
保定两大派武斗不息,河北省革委会不得不去石家庄成立。1968年10月,省革委令省直两大派去石家庄办“学习班”,省直文艺系统驻进320部队兵营,解放军站岗。清队、揪反革命,气氛恐怖。出门查验出入证。偶尔休息一天,上街有工宣队员跟踪,连不在同一学习班的夫妻会面,工宣队员也盯梢、追查。小于不理这一套,照样大大咧咧,我行我素。春节到了,严令不放假,任何人不得请假回家过年。小于去见军宣队王队长,进屋就挠着秃头顶,笑说:“队长您看,头发都快掉光了,急的呀!‘好时候’快没啦,过春节关照一下吧?”王队长也忍不住笑:“真没出息!按时归队!”
“是!”他欣然抬手打个立正,立马去买了回保定的火车票。走前悄声对我说:“我回保定也为给各家报个信,家属们还担心咱被整成啥样呢!”
学习班办了三年多,劳动、“斗批改”。有的人逐渐分配工作,有的下放农村插队落户。原省文联人员,有的先选调到省革委文艺组,后在恢复省文联前后,多数人逐渐回来。小于回文联后,还管总务那一摊,当然提职无望。后不知他疏通了什么途径,去了省文化厅,没多久,当上办公室副主任,仍然分管总务。他的宿舍和我们家同院。这时,我家属也调来石家庄,他晚间隔三差五来我家聊闲天。这时,我妻子已患有肾病,他领来他的朋友、省二院白法毅大夫来家诊病、开药,还让白大夫给开介绍信,去北京协和医院检查。一次他来我家,我妻提出要重摆几件旧家具,我说没必要。小于立马对我挤眼,接腔道:“听嫂子的!您说咋摆咱就咋摆。”说着,立马动手和我一起抬家具……走时又小声劝我:“她有病,以后她说咋办就咋办!”有时,见我家饭桌上有顺他口的,抄起筷子就吃,从不见外。
可以说,他的工作、生活,正顺风顺水时,一天下午,他在省文化厅检查锅炉房,下台阶时,突然摔倒在地,人事不省,立刻送进省二院。他的好友白大夫闻讯赶来,确诊为脑溢血,立马请脑外科开颅救治。命是保住了,却近乎植物人。这天是1980年9月20日,我记得非常清楚,至今不忘。
小于几经治疗,虽有些知觉却不能动身,不能言语。我每去看望他,他能在我手心划拉字;我大声问话,他也点头或摇头;每当我要走,他攥住我的手不放、流泪。他就这样,受了九年多的哑巴罪,还是走了,那年他五十六岁。
追悼会的挽联上,清楚地写了他的大名:于建华。
责任编辑王志新
相关内容
联系方式
随机阅读
热门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