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4-03-26 13:32 文章来源:http://www.lunwenbuluo.com 作者:李晓春 点击次数:
瞧着母亲匍匐拜佛的背影,我心沉沉。母亲的这个姿势太熟悉了,它凝聚着太多的沉重,就像一块石磨子,压在我胸口透不过气来。
母亲今年七十有六了。为了把四个子女拉扯大,吃尽人间的苦。当时,父亲常年在外地奔波,赡养老人抚养子女田头地角滚爬摸打等所有的事一古脑儿都扔给了她,母亲又非常要强,诸事不甘落人后,缝补烹饪,别的女人会的她会,犁耙耕耖,别的女人不会的她也一一学会,因此,她活得比村里的男人都苦。记忆中,土地就是母亲的舞台,演绎着她全部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母亲说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得像敬神灵祖宗一样敬奉它。母亲敬爱土地,她就把自己的年轻美丽和汗水毫无保留奉献给了它,有一次,一不小心她差点把自己的命都当成祭品献了出去。那天,母亲天未亮就提着一壶水上地里割稻子去了,那年夏天异常的热,烤得蝉的嗓子都冒了烟,唱不了歌。母亲怕毒辣的日头烧坏我,整个农忙给我的任务就是在家烧饭和管好弟妹,那天日头早过了顶,母亲也没有回来,母亲的反常在我的心里种下了一缕不安,这缕不安很快就蔓延开来,我非常的恐惧,感到母亲出事了,于是,疯一样哭喊着拚命跑向田里,至田头,我看到母亲像一捆倒地的稻草面朝地倒在稻田里,己人事不知,我凄绝的哭声惊动了不远处的三婶,她把母亲拖至树荫下,又是扣人中,又是扭痧,折腾了许久,才把母亲救醒。至今,一提及那次中暑我们还心有余悸,母亲常跟人叨叨——母子连心,如果不是儿子心有感应恐怕自己早就被阎罗王招了去。
我们工作后,母亲也随我们进了城,她晚年完全有条件苦尽甘来,好好享享清福,但她一天到晚依旧忙碌不休。帮我们带孩子,做家务,我们要请保姆,她坚决拒绝。近来,她又开始捣腾土地——在屋前屋后狭窄的绿化带里种上些菜蔬,她说现在买的蔬菜有毒不安全,自己种起来的吃着放心。但是,由于楼宇之间空间狭隘,采光不好,种下的菜蔬大都长不好,加上城管之类的时不时来清除,能吃到嘴的廖廖无几,但母亲仍旧不肯放弃,只要一有机会就撒上些菜籽,因此,我们倒也隔三差五的能吃到点母亲种的鲜菜,看我们吃得香甜,母亲的老脸上就会流露出心满意足。对于母亲的劳碌,家里人因担心她的身体而阻止过多回,让她有时间就看看电视,要不就上老年协会去学搓麻将,她不听,这让大家既苦恼又心疼。就像这回她又要我带她去玉山拜佛替父亲还愿——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我的父亲瞒着祖父母,偷偷跨过鸭绿江,参加保家卫国战争,祖母曾在佛祖前许愿,只要儿子能平安回来,她就一定要为佛祖重塑金身。父亲平安回来后,祖母认定是佛祖冥冥之中保佑的结果。但父亲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不信这一套,加上受时代和环境的制约,祖母的这个心愿至死都没有还掉。半年前,80岁的老父亲生了一场大病,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饱受病痛之苦,目睹父亲痛不欲生的样子,母亲的心里又萌生了替祖母去还愿的念想。心诚则灵。她要用自己的虔诚去为父亲祛病延寿。
母亲的心想因我的拒绝落空了。我拒绝的理由简单却充分——母亲晕车,去玉山要坐三小时的汽车,而且都是绕来弯去的盘山公路,我怕年高体弱的母亲无法承受。
母亲晕车,是因为她对汽油过敏,如果让她坐拖拉机之类的不管多颠簸都相安无事,但一旦坐上汽车,哪怕是“奔驰”“宝马”,也如临大敌,嘴巴紧闭像个拧紧的水龙头,脸上如雨前的天空,
乌云越堆越浓,而且随着车行,水龙头很快就会被一只无形的手打开。母亲的呕吐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呕吐,她双脚蹲地,双手紧紧捂住肚子,脖颈上青筋毕露,好像呕吐得不是胃里的东西,而是要把肝呀肺呀胃呀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母亲每次坐车后都会在床上躺上三天三夜。为此,母亲苦笑自嘲,自己是土命,贱!
母亲遭我拒绝后没有再坚持,她神情落寞默默走开了。
我以为母亲已经打消去拜佛祖还愿的念头了。没想到,她当天就坐上班车走了,这让我后悔愧疚自责不已。其实,我知道母亲的脾性,一旦决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三天后,我一接到母亲要我接她回来的电话,立马就开车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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