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5-01-09 16:08 文章来源:http://www.lunwenbuluo.com 作者:王枚 点击次数:
摘要:批判明确表达了与所针对的对象之间尖锐的对立立场,具有剖析、否定和重塑的作用。韩少功的小说普遍意义上都具有这种批判的痕迹。其批判的着力点浅,但是挖掘很深,抵达了人性和哲理层面。为了更好地表现复杂的生活表象,他从便于观察的视角出发,在小说文本中巧妙运用到反讽的手法。
关键词:韩少功;钢性表达;反讽风格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33-00-03
韩少功的小说有着难以隐藏的批判的利刃。相对于赞美、附和甚至推崇等平和友好的态度,这是一种具有粗糙感和伤害性的立场。他的小说注重发现生活的复杂性,并深入挖掘这种复杂性的根源。在极具迷惑性的具象背后,韩少功敏锐地抓住了游走在人们视线之外的生活的真相。他用自己的语言生硬地划破了语言的外囊,暴露出言语之下,甚至逃逸在语言之外的其他的信息。
一、划出思想深度的钢性窥视
首先,由政治表象的涂绘到人物性格的剖析再到灵魂与人性的叩问,韩少功看问题的眼光经历了一个较为明显的由浅入深的转变。《七月洪峰》显然还停留在抒写以市委书记邹玉峰和市委副书记张明为代表的两种不同的政治立场的冲突,直露而单纯地表达较左的政治信仰和情感。《吴四老倌》和《战俘》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摆脱“左”的思想的沉重包袱,进而批判“左”的历史唯心主义错误。《西望茅草地》里对主人公张种田的刻画体现了韩少功对于历史发展深入到民族精神层面的思考。这篇小说在探索民族气质对于历史的既推动又反动的矛盾作用方面也有较为深刻的探讨。《风吹唢呐声》进一步将读者的思考平台托到了伦理高度。韩少功在德琪的性格塑造中同时表达了对社会深度和伦理深度的探讨。[1]哑巴德琪是新时代下人的伦理定位坐标,他启示我们:在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挤压下,我们依然应该,并且可以保持一种坚挺的人性状态。
其二,在深度挖掘的同时将视野开拓,韩少功把民族和人类纳入自己小说的关照范围。作为“寻根”文学的代表作家之一,韩少功的成功之处在于对巫楚文化的展览和挖掘。韩少功试图把深度模式中的人性探索与民族种性的退化相结合,试图通过个体性格的变与不变和命运流转的同与不同,来模拟民族发展延续的头绪,进而上升到人类生存问题的高度。
在为文化寻找“根”的路途上,韩少功为广大读者发掘了一批值得研读的文化“化石”。丙崽、幺姑和珍媭都是这样的极具象征意蕴的象征体。他们是古老的民族种性的代表?还是我们民族在当下的变异?甚或是民族文化腐败的象征?象征手段既能让读者透过现象看到实质,又能导致语义的模糊性。[2]所以,上述象征体所肩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作者没有给我们明确的评判,留下空阔的阐释空间给读者发挥思考的余地。
就《爸爸爸》而言,韩少功发现民族之根所深入的土壤已经腐败,充满阴暗、暴力、血腥、懦弱和无知,历史古旧却无营养。畸形的丙崽更是凝结民族病态的活化石。批评者基亮就曾说道:“这(丙崽)像是一块历史的活化石。”[3]在这个竟然死不掉的蠢崽周围,是贪婪的黑灶口、鸡粪、尿壶、牛屎和死亡等肮脏的自然环境,是充满嘲笑、殴打和蔑视的社会环境,是与祖先的传说形成巨大反差的民族环境。肮脏的自然环境和后生们对丙崽母子俩的欺辱,最后都指向这个族群的衰微。寨子里代代相传的“简”是这个族群的史诗,记录着先民的伟大,表达着人们对于祖先的崇拜。历史发展到丙崽这一代,人们预感到“世道怕是要败了”,一边缅怀着“先人一个个身高八尺,力敌千钧。”一边慨叹着如今“日子不顺心”。[4]这个民族血性和生命力日渐衰退的寨子,再也无法在鸡头峰下栖息,只能模仿祖先的壮举向更远的深山中迁徙。然而,我们不难想象,这一次的迁徙也许只是形式的模仿,而非精神实质上的学习,无法从根本上摆脱民族苦难的厄运。正如文章的结尾,这个双目无神、行动呆滞、形体畸形的丙崽又出现了,他并没有死亡。也就是说,困扰民族发展的问题还与这个流转的族群如影随形,随时有爆发的可能。
二、幽默而深切的反讽书写
为了实现对事物和人性的批判,韩少功的小说作品在内容上运用了反讽的手法。象与实、言与行的悖逆,逻辑的混乱,有意的夸张和比拟给韩少功的小说作品增添了明显的反讽风格。孟悦认为“孙悟空斗二郎神时,使尽了浑身解数,却不知自己真身已被照定,这就是一种事实意义上的反讽。”[5]这种内容的反讽是批判序列中较为温和也较为深切的手段。它总是以温和乃至风趣的面巾掩住严肃逼人的目光。
《领袖之死》以“左”倾思想泛滥的年代,领袖逝世为预设背景。将“悲痛的资格有点可疑”的长科作为主人公,通过他的内心活动与外在行为之间的失衡,启示人们象与实之间巨大的可阐释空间。“他注意很多乡亲已经悲痛了,自己怎么挤眉弄眼耸鼻头,干干的眼睛眨巴眨巴,还是没排出水。倒是急出一身汗,被风一吹,外感风寒”[6]他的这一心理本身就带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扭捏姿态,成为韩少功批判的指向之一。这种被扭曲的心理发展到更高的程度,于是“长科发现自己确实反动”。把“不悲痛”这一事件上升到政治反动和阶级对立的高度,更让读者看到一个被错乱的社会挤压变形的可怜的农民形象。由“反动”,长科联想到逮捕、捆绑、批斗和枪毙。在那样扭曲的历史中,这样夸张的联想已经不是杞人忧天式的胡思乱想,而是源自亲身经验的合理推测。这是韩少功在小说中达到的社会批判的层面。由以上这种令人绝望的联想,他触感到生离死别的悲哀,终于哭出声来,成为“追悼会上第一个哭出来的成人”,并因此出了名。被死亡威吓出的懦弱的泪水,在特定的场合被误解为对领袖的无限热爱。这个层面上说,韩少功将批判的标尺测量到了社会心理和人性的深度。这个误解伴随着明希等人的深深的怀疑搁置在追悼会场,成为了不容置疑的“真实”,示喻着表象和隐情的错位和合谋。韩少功在《夜行者梦语》一文中曾说:“观念总是大大简化了的,表达时有大量信息渗漏,理解时有大量信息潜入,一出一入,观念在运用过程中总是悄悄质变。”[6]由表达者表现出的观念和被接受者重新解码出来的观念都只是表象,而观念发出者最初想要表达的那一套信息编码才是真实和准确的观念。然而,很多情况下,人们只能在相互的信息误解中生存。
《爸爸爸》中的仁宝可谓是韩少功派出的反讽代表。在祠堂,他用自己的方式豪迈地解说了一遍打冤的正义性,赢得了众人的好感,然后:“他勇猛地扎了扎腰带,勇猛地在祠堂冲进冲出,又勇猛地上了一趟茅房,弄得众人都肃然。最后,发现今天没有吹牛角,并没有什么事可干,就回家熬包谷粥去了。”[4]言与行之间极大的不协调是重要的反讽手段。韩少功在这里撕扯开豪迈的表皮,裸露出一个贪慕虚荣、游手好闲和虚伪懦弱的仁宝形象。豪情万丈的语言反衬出实际行动的怯懦;行为的懦弱映照出灵魂的卑琐;灵魂的卑琐使他的行为在全知的读者眼中越发的无聊和可笑。
逻辑关系的颠倒、悖逆和牵强附会也是韩少功小说作品中反讽的重要武器,为我们思考和解释生活提供了多向度的路径。在如何写告官的帖子的争论中,仁宝大发议论:“伯爷们,大哥们,听吾的,决不会差。昨天落了场大雨,难道老规矩还能用?我们这里也太保守了,真的。你们去千家坪视一视,既然人家都吃酱油,所以都兴作‘报告’。你们晓不晓得?松紧带子是什么东西做的?是橡筋,这是个好东西。你们想想,还能写什么禀帖么?正因为如此,我们就要赶紧决定下来,再不能犹犹豫豫了,所以你们视视吧。”[4]下雨和老规矩能不能用的问题原本没有任何逻辑联系,但仁宝却将“昨天落了一场雨”当作了老规矩不能用的铁证。作报告和吃酱油并无多少联系,松紧带是橡皮筋这一事实也无法否定禀帖的合法性。但仁宝用“既然”、“所以”、“正因为如此”等连词硬生生将其拼接起来,形成了不同于常规逻辑意义上的“仁宝式逻辑”。他的这一串逻辑辩说,一本正经地将自己推向了反讽的舞台,同时还将鸡头寨的这群人推向了这一舞台。《暂行条例》、《鞋癖》、《女女女》、《马桥词典》和《暗示》等作品,或多或少存在类似的反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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