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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３、经济地理学中的路径依赖研究

　　路径依赖有着明显的地理学涵义，如一些国家和区域由于建立起报酬递增机制，使富裕的国家和区域越来越富有；而一些贫困国家和区域却陷入“贫困的恶性循环”。由此可见，路径依赖理论所强调的历史重要性理念，对经济地理学家和区域经济学家而言，并不是全新的思想。如缪尔达尔的“循环累积因果”理论和纳克斯的“贫困的恶性循环”理论就解释了“地理上二元经济”问题，即财富生产和积累在地理上的“马太效应”、地区发展不平衡等现象。与缪尔达尔、纳克斯和哈维等人的研究不同的是，最近经济地理学更强调不同知识和技术积累能力对国家和地方财富增长的影响，并认为技术变迁可以被理解为本地化过程。

　　路径依赖理论反对新古典经济学理性人假设和均衡分析方法，以有限理性为研究起点，坚持“历史重要性”，强调时间不可逆、空间异质性，以揭示具体时空背景下的经济变迁规律为基本任务。这与地理学的“描述和解释地球表面的地区差异”传统不谋而合。

　　Ｇｒａｂｈｅｒ首次明确地将路径依赖引入经济地理学中，分析了鲁尔工业区陷入“锁定”的原因。此后，路径依赖被广泛地应用到分析区域经济的非均衡发展、老产业区的衰落和高技术产业集群的形成等经济地理学重大问题。Ｍａｒｔｉｎ和Ｓｕｎｌｅｙ认为，在经济地理中，路径依赖的显著特征就是“地方依赖”。路径依赖的基本机制———各种形式的收益递增和外部性、网络经济等———在其形式和运作上都具有强烈的本地依赖。如企业家往往选择母公司所在地进行创业，创新知识在当地很容易被传播开。因此，路径依赖一定程度上可以被称作“地方依赖”。

　　路径依赖思想丰富和发展了后马克思主义经济地理学关于区域发展和区域不平衡发展的研究。在后福特主义社会，知识和创新，尤其是本地化学习和知识外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而知识的生产、流动和使用具有很强的植根性倾向。同时，本地制度，如良好的信任基础和较强的本地合作意愿，有助于技术的开发、商业化与扩散。因此，经济地理学家认为技术和制度是区域发展重要的“历史载体”，正是技术路径依赖性和制度路径依赖性共同作用导致区域不平衡。总之，路径依赖理论的概念有助于理解经济地理学的重大问题———为什么一些区域越来越好，而有些区域却封闭而僵化，陷入一种消极的“锁定”；为什么不同地区有不同的创新发展能力，因此，路径依赖概念受到经济地理学家的青睐，成为探讨产业空间演化、老工业区复苏、城市增长、区域竞争力和区域差异的重要理论工具，尤其是对区域经济演化机制具有很强的解释力。

　　４、路径依赖的地方经济发展隐喻

　　４．１区域经济演化分析中路径依赖理论的基本主张

　　路径依赖理论常被用于区域经济演化机制的研究。关于地方经济发展与演化的路径依赖，经济地理学的基本观点是：

　　（１）路径研究的起点是企业，企业技术的形成和扩散需要得到特别关注。经济地理学家认为企业衍生和聚集经济是地方依赖的主要机制。也就是说，新技术出现后，能通过制度创新培育出适应本产业发展需要的制度环境，而有利的本地制度环境又促进了企业衍生和聚集机制的发挥，促进聚集企业增多、知识遗传与创新的流动加快，从而逐渐打开区位机会窗口。随着新生市场的不断扩大，区域外的企业和相关产业不断加入到这个新生产业中，形成聚集经济；加上本地文化和信任所形成的社会空间诱发的动态学习能力、报酬递增效应、“极化效应”，都有利于地方产业的进一步发展。

　　（２）新产业的出现并不完全是由偶然因素所导致，而是与本地产业结构的专业化与多样化程度有关。有关新的产业为什么在某些地方萌芽，而不能在其他地方被培育出来是一个古老的话题，很多研究夸大了偶然因素的作用。事实上，最近的案例研究表明，新产业的出现往往是技术交叉和产业融合的结果，往往由技术上相近的产业培育而来，现有技术结构部分地决定了新技术产生的可能性。因此，保持技术和产业部门的专业化程度与多样化程度的平衡，对一个区域创造和保持长久竞争力非常重要。

　　（３）产业区早期的地方优势，如良好的产业氛围、高度发达的专业化基础设施、密切的本地企业间联系、强有力的政策支持，都可能会成为后期区域发展的绊脚石。正如Ｇｒａｂｈｅｒ研究德国鲁尔老工业区时指出的，一旦区域进入“刚性专业化陷阱”，就很难解脱出来。也就是说，路径依赖也可能导致不好结果，如过度的专业化，最终使得区域走向衰落，即锁定效应。

　　４．２诱发积极路径依赖效益的机制分析

　　４．２．１企业衍生

　　企业衍生是指一些企业的员工从原来的企业离职，利用从原企业学习到的管理、技术知识和市场信息等兴办新企业的过程和结果。企业衍生是产业空间演化的主要动力，是技术本地化扩散的重要渠道，是本地产业内部企业数量规模扩张的重要途径。新企业创办者携带原企业的“基因”，往往在行业选择、技术工艺等方面与原企业具有较强相似性，要么生产同类产品，要么为原企业提供配套产品。由于子公司部分地继承母公司知识、能力和发展路径，保证了区域产业活力和知识、信息的流通，从而促进了知识在本地的扩散。同时，新进入企业往往会为本地产业注入新的活力，如新产品和新技术，保持地方产业的活力，因此，有助于本地创新能力的提高。

　　经验研究表明，企业衍生过程具有路径依赖的特点，是地方经济发展的路径依赖的重要表现。在早期地方产业的形成过程中，如美国硅谷的信息产业，中国的中关村电子信息产业和英国的剑桥生物产业，都得益于大量衍生企业的涌现。由于新企业的企业家在母公司内已经积累了大量的关系和资源，为了充分利用这些资源，提高成功的可能性和减少风险，新创企业往往设立在与母公司文化、制度一致的邻近地区。企业衍生行为可以被看作是一个母公司能力、知识和日常惯例转移到子公司的知识本地化过程，是一个本地能力和知识不断扩散的过程。因此，当一个企业出现时，或几个成功的企业开始衍生出很多成功的子公司，并进一步创造出更多的衍生企业时，本地产业就具备了自我繁殖能力，地方发展也进入到良性循环发展阶段。当然，随着进入企业数量的不断增加，竞争的加剧，衍生企业数量可能较少，但是从其他行业和区域吸引来的企业数量会增加。换而言之，在地方产业形成之初，企业衍生机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但是随着区位机会窗口不断被打开，聚集经济机制会显得更为重要。

　　４．２．２聚集经济

　　聚集经济是指经济活动在地理空间分布上的集中现象，主要表现为相同（类似）产业或互补产业在一个特定的、邻近地理区位上的空间集中。聚集经济是一种古老的经济现象，也是城市存在和发展的重要原因和动力。一般认为，聚集经济有两种形式，一是基于同一产业部门知识和信息同享和外溢的外部经济的企业空间聚集，被称为“地方化经济”（ｌｏｃａｌｉｚａｔｉｏｎｅｃｏｎｏｍｉｅｓ），一种是基于城市基础设施的共享、接近庞大的产品市场和多样化的劳动力市场的多产业部门的企业空间聚集，被称为“城市化经济”（ｕｒｂａｎｉｚａｔｉｏｎｅｃｏｎｏｍｉｅｓ）。前者又被称为“Ｍａｒｓｈａｌｌ－Ａｒｒｏｗ－Ｒｏｍｅｒ外部性”，而后者又被称为“Ｊａｃｏｂｓ外部性”。

　　经济地理学家通过大量案例研究发现，产业空间聚集演化过程是企业的惯例（ｒｏｕｔｉｎｅ）在产业部门内部和产业部门之间的空间分布过程，即企业惯例和能力出现并随着产业的增长在空间上扩散。也就是说，在研究地方产业形成路径中，经济地理学家将企业空间聚集视为惯例和能力在本地扩散的结果，也是区域产业出现滚雪球式的增长的重要机制。企业的聚集和结网，可能产生产业部门内部知识的外溢，也可以诱发产业部门之间的信息和知识的外溢，并共同促进本地知识的产生和扩散。同时，由于大量同类的聚集导致竞争更为激烈。为了在相互竞争中生存，必须进行创新，同类企业之间的竞争将大大加快创新的速度。不同行业的企业聚集则不仅为相关产业的发展提供必要技术和物质支撑，还有助于孵化出新的产业，因为新产业中大多数新技术是技术融合的结果，很多衍生企业不仅来源于相同的行业，并且来自相关产业。除了单纯的企业结网而产生的投入－产出利益（贸易联系）外，地理聚集所产生的社会联系对本地知识的产生和扩散（非贸易联系）也起着重要的作用。也就是说，由于经济活动具有一定的根植性，即存在于一定的社会环境里，空间聚集的企业有着共同的社会关系和社会制度，尽管聚集体内的非正式和非经济联系并不能保证区域发展的成功，但本地制度网络、社会结构和知识积累可能减低创新的风险，因此能够不断吸引企业空间聚集，从而吸附各种资源促进产业本地发展，导致有些区域越来越富有竞争力。

　　４．３诱发消极路径依赖效益的机制分析

　　Ｇｒａｂｈｅ通过德国鲁尔老工业区的起源以及衰落的历史研究发现，曾经促使区域经济繁荣、技术发达的某些原因可能最终导致区域走向衰落。Ｇｒａｂｈｅｒ认为，诱发区域锁定在由盛到衰路径的原因有区域发展存在着功能性锁定、认知性锁定和政治性锁定，以及由此形成的刚性专业化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