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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宁式家具作为四大古典家具之一，以"巧"制胜，具有其独特的艺术魅力。本文以"巧"作为讨论的切入点，深入解读宁式家具选材的灵巧、制作的精巧、纹样装饰的智巧，并结合宁波当地的民俗风情，提炼其"巧"作的思想源头。

　　关键词：艺术设计；宁式家具；艺术；巧

　　宁式家具，又称"甬式家具"，是指明清以来宁波地区制作和流传的民间传统家具，它以紫檀木、花梨木、红木等优质木材及楠木、榉木、樟木等当地木材为主要用材，与京式家具、广式家具、苏式家具并列齐名，属于中国四大古典家具之一。宁式家具独特的浙江传统文化韵味，奠定了它在历史长河中的深远意义。

　　宁式家具以"巧"著称，"巧"于制作，"巧"于装饰、"巧"于表达，它的"巧"是宁波地区地域文化的展现，是浙东学派"工商为本、经世致用"的秉承，从选材到制作工艺、从装饰风格到吉祥寓意，从审美情趣到民俗风情，都展示着宁式家具独特的"巧"之艺术魅力。

　　一、家具制作之"巧"

　　制作之"巧"，主要表现于灵巧的选材与精巧的工艺。

　　（一）宁式家具的选材之灵巧在于它不局限于昂贵难得的硬木，就地取材造就了它经世致用的精神内涵。

　　明清时期的宁波是当时较大的通商口岸，海外贸易比较兴盛，大量的高档硬木都会从宁波港口进入中国大陆，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为宁式家具提供了广阔的原料市场。宁式家具选择的硬木主要是紫檀木、花梨木、鸡翅木、铁力木等，这些硬木木材密度高，色泽均匀，纹理自然优美，主要利用它完成镶嵌工艺，骨木镶嵌家具、螺钿镶嵌家具、云石镶嵌家具等都是家具中的珍品。

　　但是，宁式家具并没有像其他家具那样，只追求高档的硬木作为制作原料，它根据不同的木材特点，对应不同的制作工艺，扬长避短，灵活地完成家具制作。因此，利用软木木材成为宁式家具选材的一大特点，这些软木主要是指宁波地区当地盛产的木材原料，如榉木、樟木、杉木、黄栀、柏木等。这些木材大都切面光滑又有光泽，容易加工，并且干后不易变形，耐久性强。最主要的是这些木材为浙江地区常见的木材，所以就地取材，方便、便宜，对于务实的宁波人民来说，是一种很受欢迎的家具材料。软木做的家具主要进行雕刻、上漆等工艺，著名的"十里红妆"家具基本上用的都是软木木材，完成的作品雕刻细腻，着漆均匀，朱金结合，富贵而又喜气，在商宦云集的浙江地区，已然成为一道独特的民俗风景线。

　　（二）宁式家具之精巧在于镶嵌、雕刻、上漆和木工这四大工艺中，将艺术与技术完美融合，体现家具美轮美奂的艺术价值。

　　镶嵌是古典家具常用的工艺，通过镶嵌不同材质，体现家具华丽富贵的审美价值。宁波地区的镶嵌工艺在唐代时就已经掌握，到明清之后开始应用于家具中。宁式家具中选择镶嵌的材料主要是牛骨、螺钿、黄杨木，其中最有特点的镶嵌是牛骨与黄杨木合嵌，以牛骨镶嵌主体纹样，如人物的头手、植物的花朵等，以木镶嵌次要纹样，如人物的衣服与骑兽、植物的枝叶等，这种结合式的镶嵌工艺在宁式家具中称为骨木镶嵌，如今骨木镶嵌工艺已被进入国家级民间美术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列。镶嵌的家具主要是利用硬木木材的易于雕、镂，色泽深沉的特点，结合黄杨木和牛骨淡雅，形成视觉上的对比，减轻了家具本身沉闷厚重的感觉，增添了更多的生活趣味，诠释出了家具古朴雅致的美感，在《鄞县县志》上曾记载，"宁波骨木镶嵌图案古拙，几同汉画，手工精绝，奏刀工致，尚不落伍"。①

　　雕刻也是宁式家具制作的一大特色，圆雕、平雕、毛雕、浮雕、透雕，各类雕刻技法综合应用，以刀代笔，多层交叠，呈现不同层次的艺术效果。家具中的雕刻多数是在白木（软木）上完成，工匠巧妙地利用白木木质软，容易精雕细琢的特点，结合朱金漆，精彩地演绎了精湛的雕刻艺术。宁式家具中的雕刻主要源于早期建筑上的雕刻，之后又借鉴玉器的雕刻，最后运用在家具制作上的雕刻技术已经十分精湛，完成的雕刻作品线条柔滑、造型生动。尤其是到了清代中期，雕刻的纹样尤为丰富多彩，各种戏文人物、场景、花鸟走兽，都可成为家具中的雕刻题材，复杂的画面更体现出了雕刻技术的高超，举世闻名的宁式千工床、万工轿，其豪华与精巧成为宁式家具雕刻工艺的最好代表，这也使宁式家具在当时进入了顶峰时期。

　　上漆工艺在宁式家具中也具有其独特的技法，首先就是揩漆，反复用砂叶蘸水细细磨，呈现出美丽的木纹，之后给家具上光，上光后的家具一般晶莹光亮，熟糯平滑，富有耐人寻味的质感，触觉也格外舒适柔和。所以，宁式家具的上漆不像苏式家具那样不髹漆，也不像广式家具那样重漆装饰，它介于苏式家具与广式家具之间，既有漆的光泽，又透出木纹原有的自然之美。其次是朱金漆，用金箔和朱漆来完成，主要是运用在软木家具中，强调漆的富贵华丽和雕刻工艺的精巧。完成的家具色彩喜庆、纹样吉祥，深受当地普通百姓的喜爱，民间几乎家家都会有几件朱金木雕的家具或日用陈设，"十里红妆"就是朱金漆工艺最具代表的佳作。再次是泥金彩漆，以生漆、瓦灰和金箔为原料，进行堆塑、贴近、彩绘等复杂工序，完成的家具作品绚丽多彩。此工艺近似北京和扬州的雕漆，但不同的是，雕漆是用刀剔去漆膜，称"剔红"，而宁波工匠则是逐层堆塑，称"堆红"。由上可见，无论是揩漆、朱金漆还是泥金彩漆，聪明灵巧的宁波工匠始终坚持"经世致用"的精神，把不同材料的优点发挥到最佳。

　　宁式家具中木工在制作中也体现出其奇巧的智慧，最有特点的是拷头与攒边。拷头又称为"一根藤"工艺，用长形木条九曲十弯地拼接，完成头雕花板的效果，这样的工艺既能够防止透雕板产生裂纹，同时又比一整块板透空雕琢更省材料，而且视觉上更显得玲珑精致。宁式家具里的"一根藤"作品相互间用榫连接，断面浑圆，转折自然，端头处经常会雕刻一些小品，如灵芝纹、草龙头等，使整件作品在这些小雕饰物的映衬下更显得自由活泼。攒边是将穿带的心板四边用45度角（或任意角）的夹角榫装入框槽攒起来。②这种工艺最大的效果就是防止家具不会因为季节性的干潮而发生变形或开裂。

　　二、纹样装饰之"巧"

　　宁式家具的纹样装饰秉承了中国传统吉祥纹样的一脉相连，多数的纹样题材与表现形式都可以在中国吉祥图案中找到出处，如求福气的"天官赐福"、"福禄相连"；求富贵的"国色天香"；求和睦的"和合如意"、"龙凤呈祥"；求长寿的"五福捧寿"、"鹤鹿同春"；求兴旺的"多子多孙"、"瓜瓞绵绵"；求气节的"傲霜秋菊"、"凌波仙子"等等，这些都是人们对于美好事物的向往与祈求，从心理上得到暗示与满足，通过讨好的口彩与兆头来激励自己、激励家人。但是，除了以上纹样题材以外，在宁式家具里的纹样装饰上也巧妙地结合了宁波人本地的文化背景与习俗喜好--戏文装饰是最大的特点。宁波当地人非常喜欢越剧与甬剧，因此，在纹样的装饰中也常会出现戏文中的相关内容，如《西厢记》、《梁山伯与祝英台》、《珍珠塔》、《孟丽君》、《水浒》等，这些戏文有表达爱情的，也有励志人生的，或以人物出现，或以场景出现，细腻生动，惟妙惟肖，深受宁波民众的喜爱。

　　装饰纹样在宁式家具中并不只是单纯的装饰，有时更是家具支撑、家具功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宁式家具中的吉子，工匠常常会将其进行精心创意，在作品中俨然是一个非常亮眼的纹样装饰，从早期的方、圆、长等固定模式，到后期的各类吉祥图案，无论是山水、花鸟、人物，凡是能够在纸上画出的，在吉子上都有可能呈现，但吉子最大的作用不是装饰，而是雕刻件之间的连接，起到固定的作用，如同螺钉一样；宁式家具中床的挂面板、柱架栏板上，也经常会出现一些较为复杂的人物或花卉等纹样，起到遮挡作用，使床成为较为私密的区域，同时又可以透光，半遮半掩，在床内呈现恍惚迷离的含蓄效果。

　　三、文化呈现之"巧"

　　家具是民俗事象的承载道具，在民俗活动中扮演极其重要的角色。几千年宗法社会，已经将儒学思想深入人心，宁波当地人民也与中国其他民族一样，在各种生活用具上都赋予了一定的思想情感，桌案不仅仅是承托之物，床榻也不仅仅是睡卧工具，长久的民族习惯将家具与民俗文化事物融为一体。比如宁式家具中的床，尤其是婚床，它是家族兴旺的承载，更是夫妻百年好合的象征，在宁波，婚床不轻易更换、更不会让他人睡卧。这种将求子、求姻的思想与床巧妙结合，造就了床在宁式家具中举足轻重的文化地位。所以主人和工匠在制作婚床前会祭拜神灵，祈求多子多孙，在婚床的制作与装饰上，结合朱金、木雕、镶嵌等多种工艺，除了睡卧功能外，还兼具洗漱、解手、储藏，甚至供人巡更作用，以致复杂的千工床床体极其庞大，几进几出，层层叠叠，华丽繁琐的雕刻，呈现半隐半现的朦胧效果，在遮景板与围屏处常会设计一些才子佳人、莲蓬多子甚至春宫画的图案。可见在床的文化寓意呈现上，宁波人足够巧思妙想。

　　此外，红妆家具也是极具文化代表的一种家具，它的存在与"十里红妆"的产生，完全源于当地的文化习俗。此类家具中的极品就是婚床与花轿，婚床的奢华与夸张上段已经介绍，花轿的华丽与此相比有过之无不及。红妆家具里的花轿又称为"万工轿"，相传在宋代得到过皇帝的恩准，其轿饰的豪华可与皇室的婚轿媲美。由此，宁式家具中的花轿制作也越来越考究，在文化上承载着父母对女儿的眷恋，同时也是女方财势富贵的象征。红妆家具中除了婚床和花轿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家具，大致可分为三个部分，房前桌、衣架、小姐椅、红橱、圈椅、梳妆台等与婚床一起为生活起居类；红妆桶、子孙桶、茶盘、果盆等为日用木器；针线盒、绣花架子等为女工用品。红妆家具的分类之细、种类之多，足以囊括了女主人一辈子的生活用品，在展示财富的同时，也形成了婚庆时喜庆热闹气氛，绵绵红妆队伍流光溢彩，体现了宁波人对于婚娶事物的重视，也寄托了宁波人对家庭兴旺、子孙满堂的红火生活向往。

　　借物抒情、借物传情是宁式家具文化呈现的关键，巧妙的借用家具的名称、纹样、功能来传达美好的寓意，可以说家具承载了文化，让宁波文化更加根深蒂固，也可以说文化创造了家具，让宁式家具因为文化的存在而更有意义。

　　聪明灵巧的宁波人创造了宁式家具，它独特的工艺、考究的制作奠定了它在古典家具中的地位，工商为本、经世致用、兼容并蓄的文化内涵赋予它灵魂，使宁式家具呈现巧工、巧饰、巧思的艺术价值，作为家具长河中一颗明星，相信它的光彩不仅仅停留于历史，在今后的艺术设计领域将会产生更为深远的影响。

　　①《鄞县通志》，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印行，1973年版。

　　②刘超英，陈立未著《宁式家具艺术》，中国电力出版社，200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