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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中国民族电影是什么

　　电影是什么？电影是以叙事结构为形式，以“功能目的”为内容的视听语言艺术。“通常，电影大师多半是将故事、事件乃至人物，以及电影的各种元素等等，都作为传达自己高深思想的载体而存在。”⑦笔者认为，在“内层结构”（功能目的）上，中国民族电影和外国电影是一致的。中国民族电影的美学内核存在于“传达自己高深思想”的“传达方式”上。其有着“三层结构”——“内层结构”“潜层结构”和“外层结构”。

　　“内层结构”即“造型方法”，表现在对镜语细节的意境渲染上，从而营造出一种优美含蓄、情景交融的美学境界。《老井》（吴天明，1987）中，旺泉背着石板出山的场景中，旺泉背负石板的身影被镶嵌在身影婆娑的太行山脉里，隐喻了中华民族饱受传统伦理道德压制后的负重；《黄土地》（陈凯歌，1984）中，翠巧爹、顾青、憨憨三人耕种的场景中，土地占据了构图三分之二以上的面积，让人一下子联想到“天高地厚”的人文内涵——在传统文化惯性下，个体的抗争是多么“微不足道”；《暖》（霍建起，2003）中，“秋千”也具有深刻的表意内蕴——以暖为符号代表的农民阶级，在社会文化进程中，受到其劣根性的束缚，一如秋千，荡得再高，也逃脱不出绳索的牵制。细节的意境化渲染，引领着观众思索更深层的内涵。“张艺谋《红高粱》中九儿在高粱地里行走，《我的父亲母亲》里招娣在白桦树林间奔跑，这两场戏都汲取了传统审美的精髓，画面富有诗情性，于不言中传达出画镜的意指，又使镜头内情景交融，意蕴深远。其之所以能在国际上获奖，显然与中国情致的当代化呈现不无关联。”⑧

　　“潜在结构”即“情绪基调”。“潜在结构”没有具象的物化体现，而是躲藏在镜语下的、贯穿电影时空的某种情绪，观众在整个剧情中都被这种情绪牵扯着、感染着。在《城南旧事》中，我们总是被哀怨的袅袅乡愁所笼罩着。“在《城南旧事》中，导演紧紧抓住‘淡淡的哀愁，沉沉的相思’这一‘片外之意’，形成了他对整部影片的总构思。”⑨《小城之春》中，战后百废待兴的“残景”（残情）穿插着整个剧情。影片一开始女主人公周玉纹就走在断壁残垣的城墙上；院子里也是一片破落的迹象；屋子里也是冷色调的布局。“中国传统美学追求的是以‘情’与‘境’统一为标志的意境，送别的感伤要有‘杨柳岸晓风残月’（柳永）、闲适自得时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景就是情的外射，情就是景的精神。本片在整体上是一个统一的境界，残情残草，残砖破园与人物的心碎情伤、心态凄凉相互比照。”⑩在《红高粱》中，“红高粱”“女儿红”“红轿子”“血淋淋的人肉”“红彤彤的阳光”都象征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无处不在的“红”构成了影片的总基调。

　　“外层结构”表现为叙事的“结构形式”。“外层结构”在表面上看起来是松散的，叙事修辞上毫无技巧可言。悬念、冲突、误会、巧合等“冲突律”是全然缺席的。松散的结构，却在审美意境上蕴涵着逐层递进的回旋美。如此“漫不经心”地表意，是中国传统艺术美学的绝妙之笔。我们体味一下徐志摩诗歌《再别康桥》中的这种美：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电影作为舶来品，经过百年中华民族岁月洗刷，沾染了浓烈的中国传统艺术美学气息。《城南旧事》中，构成剧情的三个小故事就那么次第地排列着；《三峡好人》的故事也是分成了“烟”“酒”“茶”“糖”四部分，部分之间既没有明线的拉带也没有暗线的链接，呈现出“形散神凝意远”的散文诗美学风格。《三峡好人》的叙事结构“采用了段落式的平行结构，片中两个主人公的故事虽然同在三峡展开，但叙事上却互不相干，自始至终没有合为一体”。

　　五、结语

　　中国文艺有着几千年的历史积淀，其已形成了迥异于他民族、具有浓郁中国民族特色美学特征的话语体系。邵牧君老师“认为在电影审美问题上还是不去讲究民族特点为好”B12。“讲究”电影审美民族性，不仅是必然——中国民族电影的创作心理、受众的审美经验，都不可能剥离于中国民族艺术美学体系；“讲究”电影审美民族性，更是应然——在WTO条约框架下，中国电影市场已然大开，中国民族电影依靠什么和好莱坞电影相抗衡？以中国元素为题材的美国影片《功夫熊猫》（马克·奥斯本，约翰·斯蒂文森，2008）在全球近50个国家和地区公映，票房横扫近7亿美元，让“梦工厂”赚了个金银满钵。足可以看出，民族审美观的客观差异和文化多样性的域外魅力。

　　中国民族电影理论研究严重滞后，不仅没有形成独立的学科理论体系，对电影实践创作的话语权也集体性失语。毋庸置疑，民族电影的美学内核是民族电影理论的“坐标系原点”。美学内核离场下，所谓的民族电影理论构建，也只能是一次次理论的梦呓而已。

　　争论、辨析出中国民族电影的美学内核，必需且亟待。

　　注释：

　　①②周星：《中国电影艺术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8页，第18-19页。

　　③钟大丰：《中国电影的历史及其根源（上）——再论“影戏”》，《电影艺术》，1994年第1期。

　　④[美]华莱士·马丁：《当代叙事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158页。

　　⑤黄琳：《影视艺术——影片分析》，重庆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17页。

　　⑥B12张卫、蒲震元、周涌：《当代电影美学文选》，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0年版，第294页，第18页。

　　⑦王迪、王志敏：《中国电影与意境》，中国电影出版社，2000年版，第357-358页。

　　⑧金丹元：《影视美学导论》，上海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386页。

　　⑨钟大丰、舒晓鸣：《中国电影史》，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5年版，第176页。

　　⑩黄会林、彭吉象、张同道：《电影艺术导论》，中国计划出版社，2003年版，第303页。

　　沈小风：《20世纪90年代电影批评研究》，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9年版，第178页。

　　[作者简介]杜华国（1978—），男，山东青州人，云南民族大学艺术学院中国少数民族艺术专业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少数民族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