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4-03-26 11:58 文章来源:http://www.lunwenbuluo.com 作者:邢小俊 点击次数:
邢小俊
媒体人,西安外国语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客座教授,陕西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客座教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文学院第三届签约作家,陕西省青联常委,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副会长。曾出版散文集《土炕》《泼烦》《觅渡》,策划、营销类书籍《大策划》《1+1=王》。《泼烦》获第三届柳青文学奖,曾获2012年“陕西省‘十佳’优秀散文作家”。
都是风,把沙尘从遥远的西北方向搜刮而来,经亿万年的积淀,形成这个高原厚重的黄土层。再加上河流的冲刷,才有了这连绵、浑圆的丘壑,这些土丘,远看像排列的馒头,更像集合的乳房。
我要叙述的只是高原褶皱里的一个小小村庄罢了,只属于我的村庄。
这村庄冬天奇寒,常年缺水,生息在茫茫土原褶皱里的人们,挖土穴而居,盘土炕而栖,汲取土窖里浑浊的雨水,繁衍如土虱子一般……
1.村东头村西头的人
这个地方缺水!
在这片黄土层的上空,每年,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和来自东南部海洋的热空气准时相遇,变成雨雪润泽大地,其中的大部分汇入一条很远的黄色的大河,少部分被村庄的人收集在土窖里沉淀,自然过滤,人畜共饮。
居高临下地看,一条条土路细瘦如瓜蔓,丝丝蔓蔓,在太阳的照射下很亮很刺眼,这蔓相连着村庄,村庄群就像瓜蔓结出的大小不等的西瓜。
这个村庄在黄色丘壑上是一个东西走向的鸡蛋形状,西边连着一个更深的冲击出来的黄土沟壑。
太阳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早晨清新的阳光长时间地洒在村庄东头,所以村东头的人要比西头的开朗,精力充沛。他们天生大气阳光些,具有蓬勃的生存能力和繁殖能力。辽阔平坦的地势使得他们更敦厚、实诚。
而村西头的人,他们大多居住在村庄的西边缘和西边那个大沟壑里,沟壑的上游有一个大水库,小河里没有断过流,所以沟里边的人不缺水,种着水地,种着各样的蔬菜。因为夕阳在他们心中留下了太多的印象,加上住在窄狭的沟壑里,这些人暮气且阴郁,他们的一生中不可避免地有太多的叹息。
村西头比村东头优越的是不缺水,村东头的人骄傲的则是他们每天有第一缕最新鲜的阳光。
在村西头这个地势窄狭的沟里,虽然不缺水,但是人们经常会为谁拦截了属于自己菜地的那股水,谁家小孩踩坏了他家的秧苗等鸡毛蒜皮的事情斗殴,最后升级为一个家族和另一个家族的不和,长达数十年。有时是为了一只鸡或者一棵树,他们几辈人能老死不相往来。有时可能为了一句话,他们能与对手算计斗争一辈子。
村西头的许多人舍得把自己一生的能量和心机都花在一件事情上或者一个人身上。村东头的人没有充裕的水,没有沟壑依附,而又迎着太阳,迎着四通八达的小路,所以他们天生就有走出去的基因。
村西头的李三,与邻居王宽为一棵沟畔上自然生长的树争殴,几十年来总共打了十几次架,儿子打,孙子打,最后那棵惹起争端的树已经老死了,但是两个家族的战争还在继续。两个70岁的老人互相较着劲精精神神地活着。一天王宽突然病故,李三没有了对手,精神松懈下来,几天时间也成了一个颓衰的老人。
前边说过,村东头有瓜蔓一样四通八达的路,几十年来村东头走出去折腾世事的人相对就多些。
村东头有了这些四通八达的路,那么村西头的人逢集赶会必须经过,他们挑着水地里的西红柿黄瓜西葫芦,甚至是水果,从村东头经过,他们为了多卖些分量,走一段就要给蔬菜上淋洒一些水,湿漉漉的新鲜蔬菜总是吸引着村东头孩子们垂涎三尺的眼睛。
挑着蔬菜的村西头人一脸严肃小肚鸡肠地走过去,不愿多搭理村东头的熟人,能避开就避开。
而村东头的人没有想这么多,他们虽然缺水,他们也会站在门口,热情地说:歇歇,喝口水吧!
2.土原土炕土窖土窑洞
抛开村东头村西头不说,这里一切都离不开一个“土”字,土原土炕土窖土窑洞。因为那是在一个土质绵软细腻的黄色高原之上,我说过,人们无疑是生息其上的土虱子。
人们大多还住着窑洞,窑洞也只有在黄土高原上才能打出来。窑洞是从一块平整的地上四四方方地挖下去,有两三层楼高,然后在四周凿上窑洞,从更远的地方打一个斜坡,供人上下。
窑洞冬暖夏凉,里面砌着土炕,土炕由八块大泥坯构成炕面,长一丈二尺,留有炕门填入干柴,硕大宽展的土炕可以横躺竖卧六、七人,面积往往占据了窑洞空间的一半。泥坯就地取材于黄土,在农闲时,又逢雨后,土质绵软湿粘,村人就用一木模具装满湿土,用一石质锤子砰砰击打夯实,取出来排列整齐晾晒,干透后坚硬如砖石,用来盘炕。
村子统一还是缺水的,虽然村西头的沟壑里有点小河流,但是它蓄积不住,不停地流走了,是别的地方的水。
这村子泡茶的水来自水窖,水窖是在窑洞的院子里再深挖下去,先是笔直,到一定的深度忽然扩大,截面像一个灯泡形状。丰水期能大量收集雨水冰雪,避免水涝灾害。平时在窖底的土中自然沉淀净化,用时则用辘轳绞上来。珍惜着用,洗了脸的留着洗脚,洗了脚的再用来浇树。这里的人,他们骨子里比任何地方的人都渴望水并惧怕着水。
这里的人住在冬暖夏凉的窑洞里,在土炕上出生、繁衍、歇息、瞌睡、死亡,他们大多一生都没有离开过土炕。而土炕能世代相传,其硕大、阔展,满足了村人潜意识中一种生命舒展的愿望。这里的人从高原平展的地面上凿穴而居,这样地与大地亲近,汲取地气,从心理上是在寻求一种心灵安全和依托慰藉。睡在土窑里土炕上的人,他们认为城市的水泥楼房是缺少地气的,养一条宠物狗在上边都会经常生病,何况娇贵的人呢。他们认为人们把地底下的石头挖出来烧成水泥,又在地面上竖起逼仄的楼房;人们把地底下的煤、石油、天然气掏空,变成毒气熏黑城市人的肺,真是一蠢再蠢的事情。因为水泥是石头高温烧出来的,所以城市就很干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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